「妈妈！妈妈！」


「来了来了！怎么了宝贝？」


眼前的景象让我感到愤怒，明明千交代万交代了，妈妈踩着兜兜兜的脚步声跑了过来，脸上担忧的看着我，接着我手一指，她顺着我看向地板。


「我不是说在我回来前把我房间整理好的吗！」


妈妈眉头一皱，闭上眼对我弯腰


「对....对不起，妈妈今天实在太忙所以...」


「吵死了！现在赶快收拾啦！」


我才不管妈妈有什么理由，便是一个臭骂，妈妈只是任我语言发洩，然后开始收拾我随意扔在地上的漫画杂誌，我书包随手一扔丢在她旁边，从书柜拿起一本漫画后就躺在床上翘着脚看了起来。


「那个...儿子，妈妈之前也说过了，偶尔自己整理...」


「很吵耶？我叫妳弄妳就弄哪来那么多意见啦！」


被她搞到没心情看漫画了，我把漫画放在床上走到她面前伸出手。


「拿来...」


「咦？」


「零用钱啦！这都不知道吗老太婆！」


妈妈一脸困惑的挨我骂后，说等她一下后就又兜兜兜的踩着奔步出去，几分钟后就回来了。


「这样够吗？」


她往我手上塞了一张面额最大的钞票


「既然怕不够是不会多来几张吗？妳是胸大无脑逆？」


妈妈平凡的外表下，有着一对大胸部，对我这刚升为国中一年级的男孩子来说可说是有些刺激，害我时不时的因为她的身材而感到兴奋起来。不过即使这样对妈妈人生攻击她也不太在意的态度，只是让我感到烦躁。


「出去买我要的零食」


我将她塞给我的钱扔在地上说


「啊那你写张清单给妈妈，妈妈去...」


「不会自己想啊！！」


「唔！！对...对不起，说的也是，妈妈再想想看齁，宝贝你在家休息等妈妈」


从小我在妈妈面前就非常任性，而妈妈也总是宽容我的态度，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，妈妈才对我特别溺爱，我一直觉得她就算责备我都不意外，怎知道她却是一直像这样容忍我的态度，随着时间消逝，我渐渐长大的过程中，一直都是这样跟妈妈相处，两人都渐渐习惯这种母子相处模式了，直到刚刚，妈妈也不责备我一句，就像佣人一样乖乖的执行我的要求。


「哼...」


我躺回床上翘起脚，拿起放在床上的漫画继续看


不知道过了多久后，我从床上惊醒，看来我似乎不小心睡着了，时间已经是晚上6点左右，肚子也饿了，奇怪，照理说妈妈这时间应该早就煮好晚餐叫我吃了才对。


「妈！」


没声音，家里安静得像是没其它人


我走到客厅厨房，灯都没开，感觉就是我把妈妈赶出去帮我买东西后，这里的时间就冻结了，也就是妈妈还没回来，我明知道，但是还是大喊。


「喂！死老太婆！在哪里啦！我肚子饿了！」


得到的只有空气沉默的回应，我开始紧张了，当然，不是因为妈妈不在这件事，而是肚子饿。


「马的...操！至少弄个东西再出门吧！」


我开始抱怨不机灵的妈妈，一边翻看冰箱，然后随手拿出矿泉水滋润早就口乾舌燥的嘴巴。


「好饿...」


我无力的趴在桌子上，觉得懒得动了，没多久后，我听到大门的钥匙转动声，猜想是妈妈回来了，我便冲到门口，妈妈手上拎着两个塞满东西的大购物袋，看起来有些疲惫，但是一看到我后却又挤出笑容。


「对不起宝贝，妈妈多花了点时间，因为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，所以就乾脆把你喜欢的东西都买回来了」


「蛤？！」


我怀疑是不是听错了，所以她为了我不知道要买什么的零食，为了买齐而买到现在？


「妳脑袋有病吗！」


才不是这样...


「对不起因为妈妈真的不知道...」


「啰嗦啦！」


为什么我又...


妈妈的脸看起来有点哀伤，像是精神快到极限似的，好像随时都会塌掉


「我肚子饿了，快去煮饭啦！」


「啊是...妈妈这就去準备！」


她紧张的把两大袋零食再次拎起，看起来非常沉重


「妳是白癡喔！东西放着啦！」


「咦？啊好抱歉...妈妈真是的...」


她双手从袋在提口抽了出来，我看得非常清楚，她的手腕上有着相当深红的勒痕，手还在发抖，到底是拿了这两袋在外面晃了多久？


等她走进厨房开始发出金属碰撞声后，我独自一人慢慢搬运这两大袋零食。


「重死了...哈啊...哈啊...」


多花了一趟时间，将袋子内容物分开搬后才整个搬到房间，我还试了一下一手提起塞满的袋子。


「痛...混帐...」


妈妈她因为我的任性，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路上持续负荷着这样的重量，想到这点，我内心深处就没来由的感到一股烦躁。


晚餐我们两人默默的吃着饭，因为我总是臭着一张脸，妈妈大概好几次想问味道如何，只是看我吃得津津有味的，就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，我偷偷的看着她还是红通通的手腕，一股纠结感窜上。


「手...」


「嗯？」


「手啦！手！」


妈妈放下手中的碗筷，打量起自己的手，看到自己手腕才知道我在问什么，然后。


「没事的宝贝，过些时间就消了，你肚子还饿着吧？快吃吧」


不用妳说我也知道啦！


奇妙的是，这句话我竟然是在心里想而没有像平常一样吼给她听，而且她脸上有点笑笑的，原本看起来疲劳的脸，像是被滋润般变得有精神多了，当然，这时的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。


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的事关係，自那之后，我虽然依然任性，但稍微收敛了点，当然，妈妈还是一直被我骂。某天，我看到妈妈在哭，我以为是因为受不了我的脾气，直到听到妈妈吐出爸爸，我才知道是因为妈妈在想念爸爸了，虽然我也差不多，但是不看到因为爸爸而流下眼泪的妈妈，我却感到一种不耐烦的心情，原本收敛的任性脾气变得比以前更加火爆。


这时候的我，还不知道其实是在嫉妒能让妈妈为他流泪的爸爸。


我维持这样的生活到了国二，或许是感到累了，我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对着妈妈整天发脾气，但是任性的地方还是存在，妈妈依然还是笑笑的顺着我。


到了国三后，我发现妈妈手腕上的痕迹虽然变浅了，却还是存在，大概是罪恶感让我感到愧疚吧，我时不时的开始对妈妈温柔起来，很多时候要她做的事，在脱口说出来前常常会煞车一下，乾脆自己处理了，不过妈妈大概习惯以前那种什么事都帮我做的方式，常常会主动跑来问我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。


「啊？没有啦...不要一直问好吗？很烦耶！」


「啊这样啊...对不起，妈妈真是的...」


妈妈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落寞，明明不像以前那样给她负担了，怎么反而感觉好像亏待她似的。


某天，一件虽然平凡，却改变我的事发生了，妈妈忽然病倒，这天我为了照顾妈妈跟学校请假，妈妈一直要我去学校，说自己可以照顾自己，最后我受不了她的固执，不小心说出来。


「白癡啊妳！我说要照顾妳就是要照顾妳啦！」


我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想法这样骂她，只知道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哭了，妈妈忽然的生病，我才知道她对我多重要，平常有多辛苦，可是我以前却那样对她，她不但不责怪我，还一直容忍我到现在，怎么有这么笨的母亲，嘴不还口，打不还手，虽然我其实没对她施予暴力就是了...。


「37.1...，稍微降下来了，肚子饿了吗？」


「不会，你累了吧？去休息吧」


「少来了，明明就饿得受不了了吧？要吃什么我去弄」


不想太麻烦我而故做逞强这一点也让我感到烦躁，这时候多依靠我一点啊...


帮妈妈煮好了粥，由我一口口餵饱她后，她才看起来气色比较好的休息了，一直到她发出鼾声前，我都一直在她身边看着，这段时间我除了必要的行为外，基本上都是守在她身边。


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在意妈妈的情况，或许我是在担心妈妈会像爸爸一样忽然走了吧，看着她安稳入睡的脸，我感到一阵揪心，看着她的脸，胸口燃起一阵暖意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冲动，趁着妈妈熟睡时，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，好希望她赶快醒来，想跟她说说话，想跟她道歉。


「妈妈...」


我小声的呢喃，回应我的只有妈妈安稳的鼾声。


隔天，妈妈身体好很多，气色看起来也不错，她开始像往常一样的打理家务事，我跟在她旁边，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好几次想要拉住她，跟她说出我的想法，但是我到最后一直没勇气说出来。


有够窝囊的...。


放学后，回到家里直接走到自己房间，发现妈妈枕在我床边睡着了，床铺上堆着我满满的衣服，她手上还抓着一件，旁边是一层层折好后叠上去的，看来是弄到一半太累就不小心睡了吧？


我蹑手蹑脚的放好书包，在不吵到她情况下，自己抓起一件件衣服自己折，果然没有折得像妈妈那样好看，我才发现，没有妈妈，我果然什么都做不好。


「嗯....咦....宝贝你回来...啊！抱歉！妈妈不小心睡着了，我马上帮你弄好这些，看看我真是的」


「不用啦...」


「嗯？」


我的妈妈，真的很笨...笨到让我无话可说，可是...


「妈妈妳先去休息，这里我来就好，还有，我肚子饿了...」


「.....，嗯，那妈妈先去休息一下后再煮晚餐给你吃，你想吃什么吗？」


「随便啦！是不会自己想喔！」


我不小心像以前一样吼了她


「嗯，我知道了...那，妈妈先出去了...」


我看着妈妈走出我房门的背影，吐了一口气后，坐在床缘后往后躺下，身旁妈妈叠好的衣服差点被我摇垮，我赶紧扶好后叹了一口气，手上捏着妈妈弄到一半的衣服，我盖在自己脸上吸了一口，明知道是衣物柔软精的香味，却不由自主的跟妈妈的体香叠在一起，就好像在寻求感受妈妈的慰藉一样，想到她的手指抚摸过我的衣服，就有些开心。

心情好複杂，明明一直对妈妈没有好脾气过，却又感到相当在意她，还因为她老是被我骂而感到不捨，我翻了下身，也没整理衣服，就这么睡着了。


晚餐时间我被妈妈叫起床，因为刚醒来所以有些不耐烦，我吼着把妈妈赶出去后，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感到自卑起来，过了半小时后我才战战兢兢的去吃晚餐，而妈妈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等我而坐了很久，原本看起来疲惫的脸色，在看到我之后变得有些光采起来，饭菜都凉了，我知道是我的问题，却又忍不住牵拖。


「都凉了怎么吃...」


「啊...那妈妈再去加热一下...」


自觉糟糕的我马上制止了她


「不用...反正很好吃...」


这是真心话，妈妈每次为我做的料理总是很美味，不过我一直没跟她说出来过，刚刚是第一次表达我的感想，妈妈听了后有点愣住，然后微微一笑，没再多说什么，跟我一起默默的吃着晚餐。


升上高中后，我对妈妈的态度可说是180度大转变，以前那种气势兇兇的模样彷彿是假的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，妈妈也变得更老，都已经40岁了，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看得习惯了，妈妈感觉没有想像中老，反而看起来有种清廉般的美丽，在她身上闪耀着。


「我上学去了...」


「等等，这是你的便当」


「喔...」


以前的那种劣根性看来一时之间要完全消弥，有些困难度，我虽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对妈妈恶言，却也没有因此对她放开胸怀的沟通，就是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，妈妈似乎因为我的转变而变得开朗许多，忽然觉得以前的我根本都在扼杀妈妈的笑容。


「早点回来喔？如果不能早点回来就打个电话回来也可以」


「嗯...」


「那我走了」


「好的，路上小心」


我转身离开踏出脚步后，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冲动把我拉住，像是要把长年没能对待妈妈的孝心一鼓作气似的执行。


我转过身面对妈妈，往她跨出一步，双手搭在她肩膀上，我在感到疑惑的妈妈脸上，用嘴唇留下一记浅薄，但对她而言绝对温暖的亲吻。


这是我第一次表达对她的爱，因为实在太令人害羞，我马上转身加速逃走，留下错愕站在原地的妈妈。


「路上小心...」


在疾奔的空气中，似乎听到妈妈这样的声音，不过我无暇去确认，而且也没必要确认，现在让我烦恼的是，回家后要怎么面对妈妈了...。